这段时间,北大才子王猛(化名)与父母决裂的新闻引起广泛热议,并且舆论温度不降。这不难理解——套用普罗大众依据生活经验得出的“俗套”剧情来想象,作为天之骄子的北大才子王猛理应早已扬名立万、衣锦还乡,为四川某小城的父母脸上贴金增光,而他却发布“万言书”控诉自己眼中父母的种种不是,而且12年没有回家过年,十分决绝地与亲生父母断绝了关系。这种违背常理的“狗血”剧情,实在是具有十分强烈的戏剧冲突性。正如曹禺先生的名作《雷雨》让观众过目不忘一样,违背伦常的戏码,总是会强烈地刺痛人们的神经。
细细阅读王猛的“万言书”,会发现王猛与父母“缔结”的隔阂、矛盾,并非基于敌我阵营那种你死我活的、根本路线不同这类重大的价值观分歧,实则是作为普通人的父母与之因为一系列琐碎小事造成的小心结,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纾解而“积非成是”。王猛父母不经意的或者不在意的粗线条、大大咧咧的教育方法,在天资聪慧而敏感的王猛看来,是处心积虑、冷酷无情的打压、控制,这就很容易将父母出于望子成龙心理而摆出的强势、严肃面孔,片面地过滤掉其中的发乎天性却又苦心克制的爱子之情,结果只剩下了自私无情、对自己漠不关心等等恶劣印象。一旦王猛因为毕业后的事业屡受挫折,从而对自己的人生存在产生严重怀疑的时候,他就很容易把这种结果倒推原因至早年的经历,从而认为自己人生挫折乃至人生悲剧的起因,正是在于父母不合格的育儿经。
从心理学角度来看,一个人早年的经历对其个人的影响一般来说会是伴随终生的。成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道理与之类似。不少人都有这样的体会:童年的心理印记、心理阴影挥之不去,童年印象中惧怕的某个成年人,即便二十年后自己变成肌肉发达的壮汉,那个成年人进入暮年,但是再次偶遇那人,也会因为“积威之所劫”而不由自主地产生几分忌惮、惶恐,即便对方的力量和自己早已不能相提并论。王猛把自己内向、自卑这些性格弱点导致的人生悲剧归罪于父母身上,不少人也认为这是他逃避自身责任的“甩锅”作法,但绝非是无的放矢,王猛父母粗线条、刻板的家教弊端也十分明显,他们“背锅”也算不上是完全的平白蒙冤。对王猛有现在这样的心理,在责备其心理过于脆弱、对父母过于冷血的同时,一定程度上也应报以同情之理解。
不说在王猛的心里,父母有些无知的“恶魔”的意味,就从普通人的社会同理心来说,子女与父母无话不说,如同知心朋友,固然是喜闻乐见的美事一桩,可现实中哪有那么多所有人都称心如意的好事,子女与父母相处,感情、责任一样都不可分割,在两代人相处出现隔阂、嫌隙的时候,一些个人主义思想强烈的子女,在为自己抱屈,发出“麻烦设身处地为我考虑”的辩护之言的时候,不妨更多地设身处地为自己眼中的“脱离时代”的父母考虑一二,即使是在真正坐实他们不乏历史局限性的时候,也该对他们给予“同情之理解”,皆因这是时代演进中各种主观、客观历史条件综合导致的结果,他们本人对其自身局限性不自知,何况也非他们本心所愿。
子女一旦出现和父母看起来“无法调和”的矛盾,鲁迅先生的做法或许可以作为一种借鉴。青年时代的鲁迅先生对才子佳人红袖添香式的爱情满怀憧憬,当他被自己一直催婚的寡母鲁瑞谎称病危、如同《水浒传》梁山好汉一样被从留学的日本“赚回”老家绍兴的时候,他发现母亲已经替他做主包办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乡下媳妇,面对这一“母亲给的礼物”,鲁迅不禁绝望、默默流泪,此后十多年心灰意冷地维持着有名无实的婚姻,却没有因而与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母亲断绝关心,没有“十二年不回家过年”,依然侍母至孝,直至病故都没有放下为人子女的感情和责任。一贯横眉硬气的他,对待母亲自然而然地心肠柔弱,始终抱有“同情之理解”。
不过,回到现实,子女无论是否能够对相处矛盾的父母抱以“同情之理解”,生活都是向前看的,都不应该再拘泥和纠缠于父母方面给自己带来的人生局限性,而应积极地去追求属于自身这代的可能性,不要怨天尤人,尤其是抱怨无能为力的父母限制了自己的发展,拖了自己的后腿。正如马云不会因为抱怨父母没能给自己一个古天乐的俊朗面容而自怨自艾、一蹶不振。何况,在每个人身边,寒门出贵子、英雄不问出处的鲜活例子,都屡见不鲜。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人生短暂,每个人都该放下自己过往的历史包袱,在追求幸福人生的“可能性”上大步流星,奋楫中流。(沿海公司 杨定勇 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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